說說自殺

看完【死期將至】 The Death Game，不期然想到最近柳俊江的棄世。自殺，到底是自找死神，抑或是死神找上門？人，求生可以有千萬個理由，求死，只需要一個。「有乜咁睇唔開？」是的，看不開的事就只需要一個引領人走上絕路。天主教反對自殺，認為自殺是對生命的嚴重冒犯。但是，上帝創造人的時候，在祂的設計裡人是永生的，阿當夏娃選擇了禁果，犯了原罪，就破壞了不死之身，即是，死亡是人選擇的結果。按照自由意志的原則，自我了結生命，也應該是自由意志的體驗吧！

首次遇上自我了結生命事件，發生在親人身上。那時我大概7-8歲，一家跟祖父母同住在鯉魚門祖父美國歸來興建的石屋。但父親跟祖母關係不好，經常吵鬧，決定搬離。祖母哀求父親留下我們四姊弟妹其中一個陪伴他們兩老不果，一晚，我半夜聽到阿爺的聲音，走出大廳，看見阿爺抱著懸樑的阿嬤雙腿，無法把她挪下來。阿嬤是在家門的木欄杆頂樑上吊的。也許當時年紀小，沒有驚嚇沒有哀慟也不是癡呆，但我此生無法忘記那個阿爺抱著阿嬤雙腿的畫面。那個畫面不曾給我帶來心理創傷之類的甚麼，但從那時開始，我意識到，人是會死的，不管是什麼因由。

第二個認識的人自殺，是一個很要好的中學同學。他學業不算標青，但精於數學，初中已熟讀中國著名數學家華羅庚的著作。我在他的輔助下，也在中學會考取得數學A的成績。預科畢業後，他考上港大，但不是進入數學相關的學系，而是讀醫，應該是盧寵茂醫學院同屆。但讀了一年，他來找我說，他停學了，因為抑鬱症需要吃藥。我知道他本意不想讀醫，讀醫是爸爸的期許。他爸爸是建築工人，艱苦撐著一家生計，希望兒子「出人頭地」。還在學那年，他幾次跟我說讀醫壓力很大，很辛苦。但他不是訴苦，也沒有抱怨，跟我訴說時是開懷歡愉的，一點也不覺得他受到精神壓力，反而很輕挑似是很驕傲自己這樣也應付得來，不過那時已告訴我他在吃抗抑鬱藥。停學後，我們少了見面，間中有聚，問他在做什麼，他說跟爸爸出地盤工作，還得意地說，他是唯一個有大學資歷的地盤工人。然後，很久沒有聯絡。那時沒有社交媒體，沒有電話就失聯了。某天讀報有一則休學港大生跳樓自殺的消息，姓氏一樣，心裡打個突，後來跟他前度女友聯絡上，確定自殺的就是他。除了歎息，能有甚麼反應？從那時起，遇到有保險從業員來遊說壽保或醫保時，我總會問，有沒有抑鬱保？

若干年後，另一位朋友跳樓自殺。

是太太的大學同學，女孩子。不太熟絡，但時有往來，抱過我出生沒多久的兒子。畢業後，她加入公關行業。我從事電視製作，認識不少公關人員，總覺得她不屬於那個圈子，而她也曾表示工作壓力大，做得不開心。跟她閒聊，覺得她愛胡思亂想，多次提到上司想追求她。我不敢細談，怕任何意見會增加她更多想像。後來，就得悉她跳樓自殺。出席她喪禮後，聽認識她家人的舊同學說，她是思覺失調，有幻聽，那天突然說「受不住了」就推開窗戶一縱而下。事後回想，她說上司想追求她，有沒有性騷擾的成份？如果我多問一句，會不會幫她舒緩一些情緒鬱結？但我不是專家，任何一句不恰當的話語，也可能造成更壞的影響。

之後，我多了一個問題問保險人員：有沒有思覺失調或精神病的保險？答案當然是沒有。

死，總令人傷感，尤其是自尋短見。無奈，決心尋死的人，你總是救不了。

每個人都有一個不知日期的死亡約會，怎樣的死法最好？聽我姨媽說，姨丈去世時，正在看電視NBA，突然兩腳一伸，沒哼一聲就走了。我想，那樣子最好。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死前一刻是甚麼感覺，有沒有感覺，更有興趣知道死後是甚麼樣的世界。不過，死神，我不找你，你別找上門來。